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灰狗(1) Greyhound Bus (1)

  • 作家相片: Daisy He
    Daisy He
  • 8月30日
  • 讀畢需時 3 分鐘

已更新:9月1日



你曾去往何方?

我所关注,

为它而生,

为它而死的地方。


——印第安民歌



(1)


电话里得知妈妈昨天已从上海回南京,手术顺利成功。妈妈现在已经可以拄着双拐行走了。现在是中午11点32分,我坐在东方航空公司MU583航班的飞机上写日记,座位号是29C。回北京已经十天,见了许多朋友,并和出版社签了约,准备翻译法国作家多米尼克·博比的遗作《潜水衣与蝴蝶》。昨天,朋友们为我饯行,并送了厚礼;今天周之珺和王毅各开一辆车,有十多个好朋友送我到机场。我推着行李车走进绿色通道,回头看看,人群中朋友们都在向我招手。我挥手告别了朋友们,踏上旅程。这一路,我将始终感觉到朋友们在向我招手。


以往总是我送朋友出国,十几年来不知道送走了多少朋友,他们一走几乎都没有回来。如今我也要走了,我却始终没有走的感觉,总觉得还是在送别人。送谁?我细看身边的每个朋友,细听他们说话;好像他们都要走了,只有我留下。这会儿飞机已经启动,我还是没有走的感觉,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;但无论如何我又上路了,这一次走得更远,时间也更长。


从新疆回来之后,除了写作、出书以外,无所事事。别人看见我出“成果”时,往往是我无所作为的时侯;而我沉默时,却在不断进取,尤其是一个人独自远行,这种进步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。从新疆回来,旅途暂告一个段落,儿次想去莫斯科都未能成行。去年和今年两个春天,分别在南京,上海医院陪爸爸、妈妈,总算尽了一点儿孝心。如今又要走了。


现在飞机正在飞越日本上空,日本人民在下面生活,我忽勿而过。这是我第一次出国,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,对出国后的生活也一无所知,甚至连一点儿预感也没有。我把思虑交给了另一只手。


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5点45, 日本的天已经黑了。这一夜会很短,因为我将保留北京时间。


窗外是黑沉沉的云海,只有天边还残留着一道亮光。现在我的身体下面就是太平洋,茫茫沧海的波浪我已经感觉到了,这并非幻觉。夜来得早,去得也早,旁边许多人已经昏昏欲睡。往东飞,人可以年轻一天。


这是我经历的最短的一夜,6点天黑,11点天就亮了。我说的是北京时间。窗外还是云层,看不见太平洋。从荧光屏上的彩色地图看,离旧金山不远了。


飞机开始降落,我从窗口清晰地看见紫色的群山,山里荒无人烟,偶尔有一座湖泊像一块玉石。山区静谧、辽阔。飞机进入洛杉矶上空。从天上看,城市光秃秃的,蜿蜒的高速公路上漂着红红绿绿的小汽车,停车场上密密麻麻的车辆看上去像小孩玩具一样。


着陆后入境,姐姐在门口等我。回家路上,我发现洛杉矶的土地、植被和青海很像。戈壁滩上生长着一丛丛灌木、野草,草色青青;只是洛杉矶不像青海那么荒凉,城中连绵起伏的山丘之间散落着一幢幢整洁、精致的平房,有红色、蓝色和青绿的屋顶,每一扇窗都擦得很亮,里面挂着白窗帘,屋里和城里都静悄悄的,人都不知到哪里去了。我喜欢洛杉矶就像喜欢青海一样。


姐姐家住在山里,黄墙蓝瓦的大房子后面有一个漂亮的游泳池。午饭后游泳、喝茶,看夕阳落山,染红池边的碧草鲜花,深红的玫瑰在晚风中轻轻摇曳,风声、水声流入山里人家。


夜晚的洛杉矶像一个大屏幕,把万家灯火映入夜空;这情景我曾在重度见过,那天夜里,我站在长江游轮上看山城……我总是不自觉地将这里的情景与国内相比。我的表还停留在北京时间,现在刚晚上6点50,可这里已经是凌晨2点50了。


春夜寂静,远处传来鸟鸣,星空高远。我又回到了旅途中,就像牧民转场。这一次我从东方转到西方。


 洛杉矶The Norton Simon 博物馆
洛杉矶The Norton Simon 博物馆

本文节选自旅行文学作品《游吟》,中国青年出版社,北京,2002年,作者王以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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